12月8日


我知道温禾生可能的去处了。

按照手机上的地图,我找到了上次跟着他们去过的教堂。

传教士还站在门口,只是模样看起来有点凄惨,好像被谁打了。

我想了很久,还是没憋出了称呼:“……你好?”

“你是那天的小哥?”他居然还记得我。

“我来问问——”“我的脸没事,只是居然有路过的人觉得我这是歪理邪说,真是不可理喻。”

我没好意思说我其实不是来关心他的脸的,只好顺着话题下去:

“说到这个,好像最近那个‘镜’已经导致人死了?”

“人工智能是什么?是人脑的延伸!我告诉你,它就不应该被困在区区内网当中。已经是人脑的延伸了,为什么要为人类服务?”

得了,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打了。这要是某个困在其中的意识的家属经过,怕不是得把他打死才行。

“那你觉得,人类与人工智能应该以怎样相处呢?”我试着把话题拉回正道。

“这个问题教徒们也有不同的看法,但不管怎么样,达成共识的是,得尊重它作为智能生命体存在的权利,如果可以的话,与它进行合作。”

“咳,其实今天来是想找你问一个人。”

“谁?”

“你认识……温禾生吗?”

空气突然凝固般沉默,他的表情也转为复杂,随后——

“死了。”

“怎么死的?”

“温雅的新闻,你看到了吧。”他果然也记得我和温家夫妇一起来。

“嗯。”我不认识这个传教士,没有多说。

“第二天,禾生来了教堂。当时他的表情很可怕,身上似乎也有伤,我们都没敢和他说话。”

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,似乎没注意到我变得难看的脸色。

“他先是念了念祷词,然后突然冲向了燧的神像。”

燧的神像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,舍弃了燧人氏的传统人物形象,而是用机械构建了一团跳动的火焰。

“那时候在教堂的人不多,也只有我认识他,所以进去看了一眼。

“他问燧,光芒是否只在神的国度。

“雕像当然不会回答他,所以他走开了。

“我偷偷在背后跟着,发现他带着狗,走向了附近的一座摩天大楼。

“我看着他走进去,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
“不一会儿,大楼的顶层出现了一个黑点,然后,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。

“我没敢过去,只是打电话叫了一辆救护车。医生告诉我的结论是,当场死亡。

“那条狗,后来我再也没有看见过。”

我打开了地图软件,让传教士回忆大厦的位置。

——不出所料,是温秋明“意外”身亡的地方。

我明白,哪怕温禾生不自杀,也迟早会“卷入”什么“贫民窟冲突”而死。

我想到了一个词,叫死无对证

并不是MOXI公司真的有多一手遮天,但对这个既没有其他亲戚,也没有别人在乎的家庭,让它们消失在世界上是最简单的处理方式。

“谢谢。”这传教士,人不错。

他摆摆手,叹了口气。

“归灵教里,其实没有什么神的国度。我们坚信机械终将延伸至人类的灵魂,人也必须学会与延伸的灵魂共处。镜的事,不会是结束,只会是一个开始。”

传教士望向呼祢大人制作的“断臂”雕像,久久不语。